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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这一趟流放之行,犯人都是一副死相,他们似乎认定了他们会死在路上。这不是穆大林和穆七林想看见的。北疆缺人,每次派流放之人去北疆时,镇守北疆的大将军都亲自出来点人头。人头越多,押送犯人的衙役得到的赏钱越多。穆七林带着兮娘和儿子逃过荒,凡是逃出来的都是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的,没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的都死在了看不见头的黄泉路上。

去北疆流放的人和去西疆流放的人在四通八达的驿站相遇,去西疆流放的犯人被衙役打的遍体鳞伤,穆大林和穆七林押送的犯人对视一眼,总终于知好歹了。

一个宗族的族长站出来,向看起来更好说话的穆七林提出买御寒衣物。穆七林点头同意,不止御寒衣物,他还买了骡子车让孩子和小脚女人赶路用,价格自然是原价的数倍。

这一趟北疆,武皇的目的从来不是让他们死,只要他们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去找衙役,这一局武皇就赢了。一瓶取暖的酒在外面三百个铜钱,从穆七林到宗族族长手里就需要三个金元宝了。

族长苦笑,还是让偷偷在队伍后面的死士现身,用十张银票换了一辆骡子车。

族长儿子问穆七林:“你不怕我们的人半路劫囚?”

穆七林摇头:“我带上了家人,要死也是死一块,挺好。”

族长儿子皱眉不解:“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想的。”

柳娘给穆七林一碗菜汤,对着族长儿子笑道:“因为你们这些人,我们已经不是人了,都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厉鬼,找你们索命。什么时候你们这样的人死绝了,我们就可以安息了。”

族长儿子被柳娘的笑吓到,不知不觉退后了一步。

族长看到儿子窝囊的样子,闭眼叹气。

柳娘捂嘴笑得花枝招展,猛然收敛了笑容,眼里全是狠毒,“再让我听见一次贱民,就当一辈子的哑巴吧。”

“贱——啊——”

舌头落在地上,被柳娘一点点碾成肉泥。

看了一出好戏的西疆衙役大笑着喝一口酒,“我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都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这些读过书一个个成了阶下囚还端着架子当主子。”

西疆衙役拍拍穆大林的肩膀:“他们就是缺打,拿鞭子让他们清醒一下就知道乖了,你要是头一次押送犯人打不下去,我来替你。当初也是老衙役替我打,我心不够恨,没让打。你看我这只眼睛,就是我没舍得打的犯人挖走的。你对别人不够狠,就是对自己狠。这路上走走停停的,早人不人鬼不鬼了。”

穆大林摇了摇头,“我们家婵婵快回来了。”

西疆衙役愣了愣,又喝了一口酒,“我以前也有个小闺女。”

兮娘抱着婵婵回来,她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竹篓里有刚采摘的蒲公英。婵婵捧着一束蒲公英,窝在兮娘怀里睡得脸蛋粉红。

西疆衙役凑近,食指弯曲轻轻勾一勾小娃娃的鼻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眼里闪动着温情。

西疆犯人需要赶路,只在驿站休息了三个时辰,天还没有全亮,已经离开了。婵婵捧在怀里的蒲公英变成了一个草编小黄牛。这是西疆衙役最擅长的小玩意,以前还有可以送的人,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只有酒陪着了。活一天,醉一天。什么时候喝醉后一觉睡过去,他就能和妻女团聚了。

婵婵看着手里的小黄牛,让娘收起来给哥哥。

兮娘把婵婵昨日捡的漂亮叶子和小黄牛用药草浸泡再晒干后通过驿站送入公主府。

夜里的公主府只有巡逻队伍的走路声,穆月闭着眼睛摸一摸小白兔玩偶,放缓呼吸和心跳。他需要休息,一直不休息会死,他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不能死。

公主府的大门吱吱扭扭地打开,穆月起床,揉揉疲倦的脸,眼睛里全是期待。他走到门口,从门房手里接过一个黑色包裹。包裹里有妹妹的手印,还有妹妹送给他的一路景色。

穆月小心翼翼地把婶娘画的妹妹放入床头的木匣中。他的木匣中已有数百张妹妹的画,只有一小半是兮娘和柳娘托人送过来的,剩下的都是他睡不着时慢慢画的。

总要做一些和妹妹有关的事情,他才能从不断重复的梦魇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走了才十日,每天还有吃食,北疆犯人已经叫苦连天,求族长拿出更多的银钱去换骡子车。

柳娘嗤笑一声,抱着婵婵快步走在前面。

自从族长儿子说出贱民而无族人训斥他时,穆大林和穆七林知道这些人无论沦落到什么境地都和他们不是一类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同样的人。当两人想明白了,他们被婵婵暖出来的心软顷刻消失。

穆大林和穆七林的心没有了柔软,当初可以买来一辆骡子车的银票翻了十倍。这样的价格在外面可以买上几十辆马车。也许穆大林和穆七林给他们的印象太无害,当价格让他们愤怒时,他们豢养的死士出来闹事了。

兮娘和柳娘不慌不忙走出来,兮娘抱着婵婵,柳娘端着米糊糊,只淡淡地扫一眼紧张的人群,慢悠悠地喂婵婵吃米糊糊。

犯人中悄悄靠近兮娘和柳娘,柳娘缓缓道:“婵婵还没有吃饱,我劝你停下来,不要惹我生气。”

犯人暴起,举起藏在身后的石头砸向婵婵。

兮娘抱着小女儿闪身躲过石头,给小女儿戴上小白兔帽子,捂住女儿的眼睛,对柳娘点点头。

柳娘抽出腰上的砍刀,自上而下,一刀砍下。

犯人轰然倒下,一分为二。

死寂……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打破了此刻窒息的恐惧。

犯人们此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敢带着孩子去北疆不是因为他们不怕死,而是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见血的刀,一条人命不够。柳娘托着刀慢慢靠近,脸上带着妖媚的笑,“我警告过你们,不要动我们的婵婵,你们似乎没有听懂,把婵婵当成了我们的软肋,你们说怎么办呢?”

这些自称书香门第的世族面对柳娘嗜血的笑容,竟推出了三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柳娘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冰冷地举起砍刀。

推搡三个孩子的族人轰然倒下,眼里残留着惊恐。

血液顺着刀尖滴落,沾湿了她的绣花鞋,宛若刚刚走出地狱的血魔。

族长儿子战战兢兢地缩在人群后面,不肯脱下的华服下失禁。

柳娘慢慢地擦脸上溅到的人血,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族长儿子疯一般嘶吼着抢走周围族人藏在身上银票,用钱买命。

柳娘笑:“这便是汴都八大公子之一?我以为会有些骨气,还不如一个仆人的儿子,可笑,可悲。”

族长老泪纵横,也不知是为眼前已死的族人,还是为这场灾难。

柳娘放下刀,坐到老族长旁边,笑道:“你还记得牙子村吗?你应该记得,毕竟叫牙子村的不多,只一个,整个村子都是牙子养的人畜,孩子刚生下来就有了归处,漂亮的娃娃去青楼和南风馆,丑娃娃去做家奴,我记得你们还有一道鲜嫩的娃娃烤肉。”

已有人掩耳盗铃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这些恐怖的事情。

“你哭什么?”柳娘慢慢地把刀柄放到族长手边,“你的族人也养了,还吃了不少。”

族长眼睛赤红,慢吞吞地握住刀,颤抖着站起身,转身对着族人,盯着他们无声看了许久,沙哑开口:“谁?站出来!”

柳娘笑看向族长儿子,族长儿子疯狂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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